我受够了，妈妈！”莉莉伯恩克愤怒的冲母亲叫道。“我要为帝国的事业工作，不要结婚！”她抓过提包便飞奔出家门，甚至来不及换下高跟鞋。这讨厌的鞋子，还有身上的长裙和皮草，都是为那场该死的晚宴准备的，或者说，她原本以为的“晚宴”。临近出门，她才得到风声，自己要赴的，乃是一场相亲。可恶可恶可恶……莉莉超水平发挥，踩着尖细的鞋跟一路暴走。追她的人只见一抹红色裙摆飘过，便再不见她的踪影。确信已经甩掉尾巴，莉莉放缓脚步打量四周。她跑进了一条幽深不见底的昏暗巷道，没有关系，伯恩克小姐向来胆大，她非但没离开，反倒往更深处探寻去。在深深处的拐角，有一间破败的小屋。经过时莉莉听到了一种奇怪的说话声，这不是她习惯的语言……好奇的往里瞧，眼前的景象让她瞪大了双目。那两人……其中一人突然转头，正好对上莉莉的眼睛。恐惧蓦地袭上心头，她调头就跑，不出两步便被人从背后摁倒在地。莉莉拼命挣扎，大声尖叫起来，另一双有力的手猛然捂住了她的口鼻。几分钟后，那人松开手，探向莉莉的脖颈。女孩的双目空洞的望向天穹，他的同伴低声问：“死了？”那人哼了一声。方才在挣扎中，她在自己身上留了几道甲痕，都出血了。将女孩拖到墙边，拿起她的提包，两名黑衣人迅速离去。 她的包里有学生证：莉莉·伯恩克，夏里特医学院。可惜，都没有用了，谁让她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呢。将提包扔进阴沟，二人的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……莉莉尖叫着，浑身一激灵，猛然睁开双眼。原来是梦，可是又如此真实，那种可怕的窒息感，直到最后绝望的瞬间……她紧紧攒住枕头，突然明白过来，这一定是这具身体本尊的遭遇。她到底看到了什么？这最致命的一点偏偏被忘记了，绞尽脑汁，现在的这位莉莉都没能想起来。可怜的姑娘，自己怎么也得代替她好好活下去。翻个身，某些部位的不适忽然让她想起了昨夜的事。莉莉再一转头，果然见到，汉斯正侧身蜷在被褥中。或许是之前喝多了，面对尖叫声，他一丝反应也没有。 此刻还在拂晓时分，她垂下头，借着窗外的昏暗光线打量着枕边人。睡梦中的他显得愈发稚气，柔软的金色发丝散在额上，他好看的嘴唇，昨夜曾那样炽热的游走自己周身，吐露出那样的情意。汉斯一定是喜欢莉莉伯恩克本尊的吧。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呢，我是她，又不是她……419，419，419！莉莉不断告诉自己。别想多了，你就是来拯救他的，别给他负担，可怜的汉森……一想到，不出两个月后，伴着那声枪响，他漂亮的棕色眸子里再不会有光彩，他的睫毛再不会随着呼吸微微颤动，莉莉的心就像刀剜般，痛得深入骨髓。我要救他，我一定不会再让他死去。她小心翼翼俯身凑近，飞快吻吻他，却不想让一大滴滚烫的泪水砸在他脸上。他醒了，和面前的莉莉大眼瞪小眼。她反应过来，刚要逃跑，他突然慌了：“莉莉，莉莉，别哭。我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昨晚那个……”汉斯手足无措，简直像打破别人家花瓶的小男孩。莉莉干笑两声，装作满不在乎的拍他一把：“你别想多了，虽然我睡了你，不代表我会对你负责，真的……”他的脸腾地烧起来：“你好好说话。”过了一会，他试探的伸手搂住她：“要不，你就和我在一起吧，你昨晚说过……”“那你可要想好啊，快老实交待，到底看上我多久了？”莉莉厚着脸皮试探道。他似乎突然对她的头发产生了浓厚兴趣，研究了半晌，才盯着她肩头说：“自从那年你家搬走，我就发现了。所以我才想加入空军的，为你……”“为什么？我和空军有什么关系？”他略带惊讶的提醒她：“因为戈林元帅啊，你不是他母亲的表妹么。”说到这里，汉斯脸上也浮起忍俊不禁的表情。“没事，你身材和他一点也不像。”空军元帅戈林他妈的……表妹。登时一千架，不，一万架斯图卡在莉莉心中呼啸而过，那，老娘岂不是，戈林那胖子的姨妈……仰天长啸吐血三升，莉莉无声的怒斥着那小布丁保护协会：你们真！厚！道！怎么不让我做他大姨妈！也好，有了这重身份，拯救大兵汉斯的行动必定如虎添翼。莉莉压下震惊，浅笑盈盈：“那好，真好。你知道吗，我也是为了你才出现的……对了，二十岁生日快乐。”“你还记得？”他高兴得像个孩子，笑容有些羞涩，和酒后的模样判若两人。“我一直以为今天是我的生日呢。”她一本正经的告诉他，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收拾自己。谢天谢地，这个莉莉长得和戈林一点共同之处都没有，比起德国妇女的普遍水平，还算得上有姿色，虽然戈林没发胖前也曾是帅哥……她怎能不记得他的生日啊，在现代，她总把每个3月26日当成节日般庆祝，以至于外人都以为这就是她的生日。汉斯已经穿好军装，系上他刚得到的银橡叶勋章。“来，我送你回家。你现在住哪儿？”莉莉傻眼，她知道才怪。“我说不上来……要不，你跟着我走就是。”“就知道你不认路，在印度有没有把自个弄丢过？”汉斯心情极好，又忍不住逗起她来。走在柏林马路上，他们不断被认出来，姑娘们，中年妇女们特别热心，一个两个都仿佛成了空战专家，非要追着向汉斯讨签名，听他讲东线的战事。莉莉起初还能好脾气的等待，眼看又一波少女联盟的人即将涌上来后，她忍无可忍，突然搂住他，接着便吻上去。汉斯瞪大眼睛挣开她：“莉莉，这是大街上……”她还把脸贴在他耳边，小声嘀咕：“我这是救你呢。”果然，敌人见状目瞪口呆，纷纷退散。嘿嘿嘿，真有效，不如一次性多占点便宜好了。她推着汉斯，跌跌撞撞走到偏僻的街角，随即又像八爪鱼似的黏了上去。正到兴头上，他的手又在扯她裙摆。“又没人，你不好意思什么？”“你自己回头。”汉斯似乎受了惊吓。莉莉放开他，回身看去。阿弥陀佛玉皇大帝耶和华耶稣啊，盖世太保找我喝茶？！莉莉一看到他们身上的黑色党卫队制服，再联想下大白天堵人的行为，就断定他们准是盖世太保的干活。“您好，有什么事情吗？”她听到汉斯发问，可他的手紧紧攒住了自己。莉莉拼命强迫自己淡定的直视那几个黑衣人，却发现站在边上的一人似乎比自己还惊慌。没等她搞清状况，领头的那位开口了：“伯恩克小姐，我们终于找到您了。上头吩咐，一定得送您回去，施特雷洛先生不妨也跟上。”说着便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，这可怜巴巴的两人被迫上了一辆黑色汽车。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啊，光天化日之下有伤风化？莉莉和汉斯面面相觑。不过话说回来，一个有戈林当外甥，一个是帝国的全民偶像，想来也不会被怎么样，顶多成为八卦头条而已。“嘿，您好。”莉莉干脆对坐在对面的一名太保哥说话了，就是见到她慌乱的那人。“能不能告诉我，这是怎么回事啊？”见他不答，她又使出低端的搭讪方式自说自话：“我觉得您看着眼熟，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。”对面的人身形一震，死死盯住莉莉。她被那种混杂着恐惧与戾气的眼神吓了一跳，却听他说：“女士，我似乎也见过您。”太保小哥的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，就像等待时机发起进攻的猛兽。没错！莉莉看着他，忽然想起了尼斯湖，纵是水面如镜一般，下方却激流暗涌，深不见底，而他，就是那藏在湖底的水怪。“是吗，您是哪位……”莉莉不由得往汉斯身边瑟缩，而他似乎完全没发现不对劲，也帮着姑娘问：“你们真认识不成？您是？”“亚历山大·施密特。二级突击队中队长。”闻所未闻，让汉斯确信，自己不认识这太保中尉后，莉莉没敢继续多嘴下去，垂头研究自己的手套，心里却不断浮现对面男人的眼睛。黄褐色的，像野兽，带着某种似曾相识之感。仿佛过了一个世纪，经过了大片美丽绿地和串珠般的小湖泊，车辆停在了一座带花园的三层房子外。刚下车，一位雍容的中年夫人便迎上来。莉莉记得，在梦里看到的，这就是自己的母亲。太保哥头头对她行了个礼，伯恩克夫人叹口气：“小女顽劣，给您添麻烦了。”言罢又突然蹦出一句：“你给我进屋去。”愣了半天，莉莉才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该滚进去的对象。她拉起汉斯，他还不忘回头：“您好，伯恩克夫人，我是汉……”话未毕就被莉莉拽进了屋。一位棕发女子焦急出现在他们面前：“莉莉小姐，您可终于回来了。夫人和先生都担心坏啦，直接找上了戈林元帅……这位先生是谁？”“这位是施特雷洛少尉先生。”“才少尉……”莉莉发誓听到了她的嘟囔，汉斯好脾气的笑笑：“女士，我是汉斯施特雷洛。”“我是汉娜，夫人的贴身女仆。”她似乎完全把汉斯和自个放在同一位置上。莉莉对自己穿到这种家庭表示很无奈，演唐顿庄园呢？正在纠结时，她妈妈回来了。端上三杯茶，汉娜悄悄离去。沉默半晌，伯恩克夫人突然发作：“你就这样彻夜不归，让你父亲和我多担心，你知道吗？” 那不是我干的事啊，莉莉欲哭无泪。“我……”这个便宜妈妈，脾气能好点么？“有人在河滩找到了你的包，你父亲差点急出心脏病，我只好去找赫尔曼，他又拜托海德里希先生，兴师动众，却看到你在大街上和别人亲热？！”“伯恩克夫人，请别这样。”汉斯硬着头皮打断她。“是莉莉害怕责怪，我才自作主张送她去酒店住了一晚……”伯恩克夫人捂着胸口。“莉莉·玛格达莱娜·伯恩克！你不会要告诉我，你和汉斯施特雷洛在一起过夜吧！”她正要抵赖，汉斯居然就承认了，说什么他们相爱云云云云，然后他会对莉莉负责的。莉莉掐着自己，选择性无视了接下来的狂风暴雨。过了很久很久，伯恩克夫人突然站起身：“不行，我要打电话告诉你们元帅。”她对汉斯说，“难道他手下的飞行员就是这样的品行吗？”找戈林投诉，那汉斯就完蛋了。莉莉登时急了，毫不在意的往自己身上泼脏水：“汉斯在庆功酒会上被人下了药，然后被我趁机拖走了，您该怪我的品行问题……看看马尔塞尤那些人，那才值得投诉，汉斯这么好……妈妈！”伯恩克夫人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气得拔腿就走。过了心惊胆战的十分钟，伯恩克夫人神色纠结的回来了。“赫尔曼说，施特雷洛是个好小伙……那你们最好马上订婚，等莉莉一毕业就结婚，省得丢人现眼。天呐，想到明天就会在小报上见到你，我真不想认那是我女儿……”于是汉斯就这么被逼婚了？莉莉哑然。保护协会，你们真是太厚道了。早晨的感伤被此刻的窃喜一扫而空，要是现代的熟人知道自己就要成功吃光布丁了，准会大跌眼镜然后争相穿越吧。可是，可是……“汉斯，你真的情愿吗？如果不，你别理我母亲，我可以自己找戈林去说……”当他们终于得以独处时，莉莉坐在秋千上，迟疑的转头看汉斯。“为什么不？小时候玩游戏，我们都结过好多次婚了呀。”汉斯轻轻推着她的秋千，嘴角扬起，脑海中浮现起欢乐的童年时光。那时候莉莉总是霸道的独占他，只准小汉斯和她一人玩过家家，他和她是夫妻，还有两个孩子，一个要叫玛莲，一个要叫京特。或许真的可以这样。他那依旧在东线战场厮杀的好朋友京特，听到自己的婚事准会乐坏的……“你爱的是莉莉，还是我呢。”汉斯似乎听见了莉莉的低微叹息。重逢后的她比过去柔软许多，不太像往日那个任性的大小姐了。不过，在当街吻他的时候，依旧那么的“莉莉”。她看到他回首往事的笑意，心里越发难受。可怜的伯恩克夫妇，可怜的汉斯，你们的莉莉已经死了，自己不过是个冒牌货，还极有可能，只是短暂的过客。莉莉到底是见到了什么，才无端遭遇横祸？她闭眼使劲回想，突然意识到一点：梦里的凶手身着的黑衣，就是党卫队的制服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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